筱奈卿

【永桓】借光

　　借光

　　·筱奈卿
　　·人物来源稚楚《除我以外全员非人》
　　·云永昼个人向
　　·时间线是卫桓离开的七年
　　·推荐配上彭佳慧的如果你懂我你就是我的世界这首歌食用。
　　
　　［大约在没有你的冬季，我创造了属于我自己的夏夜。］
　　
　　
　　“喂，小金乌，小金乌你快看看我啊，云永昼！”
　　“松开。”
　　“这可是你说的！松就松，不豫我们走，去找扬昇去。”
　　
　　云永昼停下脚步，琥珀色的眼瞳黯然失神，呆呆立了一会儿转身凝望卫桓搂着苏不豫的肩膀远去。右眼开始不合时宜的痛起来，献祭的记忆这时也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你确定？行，初代金乌献祭了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废话少说。”
　　“呵，还真是够狠心的。”
　　
　　献祭的记忆让云永昼紧皱眉头，右手缓缓覆上刺痛的右眼。被光刃切割完整的伤口一点一点腐烂，溃烂的右眼此时只剩下空洞的血窟窿，血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云永昼痛苦地闭上双眼弯下身，左手指尖的指甲嵌入皮肉之中。许久，云永昼睁开眼睛，放下捂着右眼的手摊开在眼前，真是够了，明明都只剩下个摆设了。明明都知道这只是一场梦，却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心痛。
　　
　　上天真是刻薄，连在梦中与你相见都显得过分奢侈。
　　
　　云永昼是被疼醒的。
　　
　　坐在镜子前的云永昼笨拙地将纱布取下来，看着自己空洞的右眼别过头轻笑，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真是够吓人的，你这么善良，一定会帮我把眼睛取回来，不能再让你替我担忧。而且，也取不回来了，你会伤心。
　　
　　就这样想着，云永昼站起身走向书房，拿起书桌上的笔写上，
　　
　　［十三天，夜里我疼醒了，照镜子的时候取下纱布看了看，空晃晃一个血洞真吓人。如果你哪天真的回来了大概会吓到你，明天我就去挖一只眼睛装进去。］
　　
　　写完云永昼放下笔看着这封笔迹未干的信缓缓随着星光消散，就这样吧，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会放在有光的地方。
　　
　　无声无息。
　　
　　［四十天，昨天我差一点把所有的信都一把火烧了，但我后悔了。就这么一点念想，我还是要留给我自己。］
　　
　　云永昼放下笔，看着满桌未烧尽的信纸竟然感到恍惚。我原先只是想从中挑个写的最好的给你看。你说你喜欢郑重点的告白，我想了很久，对我而言，最郑重的告白就是亲手写下来告诉你我的所有情绪，像一个最普通最平凡的人类那样。
　　
　　可是从来没有人告诉我原来喜欢是这样让人难受的。
　　
　　云永昼拿起一封边缘已经烧焦的信纸展开，信的内容如下：
　　
　　［没人陪我长大，也没有谁告诉过我，原来喜欢一个人就像一场慢性病，忐忑、不安、慌乱和羞于言说的痛苦日复一日折磨着我。

        你是病原体，也是唯一能救我的药。］
　　
　　云永昼疲惫地放下手上的信纸，缓缓闭上眼睛，窗外似乎下起了雨，沥沥淅淅地从窗外飘进书桌上，满桌的信纸随着浮起的零星星光一点一点消散。
　　
　　云永昼把原本去战场的志愿改成留在山海当教官。耳旁云霆的怒吼声仿佛要充斥整个妖域，可对他来说只是淡淡的宣告结果，再无下文。
　　
　　去科研处的路上路过小广场，看着广场中的通天树，云永昼脑海里没由来的浮现卫桓先前说过的话，在通天树下告白会失败的传言。在科研处拿回了之前想要送给卫桓的告白礼物，看着手上流光溢彩的手环云永昼向制作的师傅道谢。
　　
　　真残酷，一根肋骨被抽出来的空荡和痛苦远不及你拿走这颗心，是我当初始料未及。
　　
　　［第两百三十五天，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买了一栋房子。我知道如果你看到一定会嘲笑我，拿小少爷的绰号来嘲讽我，但这笔钱是我私底下为接了一些任务攒到的，当然是比较危险的任务。其实这笔钱在你走之前就攒的差不多了，不过后来你走了。

　　我本来想，你都不在了，我为什么还要买下这栋房子？就像手环一样，没有主人就没有了意义不是吗？但是我想或许你会回来，你如果回来我就带你来这里，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

　　到时候你就可以和你喜欢的女孩子住在一起，那些陷害你的阴谋我去找出来，我去报复，你们过最平淡的日子。

　　生日快乐，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不强求。

　　不过她最好比我更喜欢你。］
　　
　　云永昼迎来了卫桓第一个忌日，那天下了暴雨。云永昼躺在暗区的天台上，他清楚的感受到每一滴雨水打在他的脸上，身上，甚至雨水顺着他的脖颈滑落至胸口的触感都被无限放大，可独独洗不掉他心里关于卫桓的一切。
　　
　　凭什么我一秒钟都没有拥有过你。
　　
　　这天云永昼从科研处出来，在路过广场时被热闹的起哄声吸引，他微微放慢脚步转头看向树下被人群半包围住的男孩，和一个女孩。
　　
　　“那个，他们都说我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其实是因为我觉得月亮并不浪漫，星子也不温柔，万物皆是我想你时的隐喻，你才是我的浪漫与温柔，我的灵魂只为你怦然心动。”那个扶摇学院的男孩说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有些心虚地偷看对面站着的炎燧学院的女孩，见女孩面无表情男孩有些着急地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一只手，“虽然他们总说炎燧学院的人脾气不好但是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肯定觉得你特别好！真的！”
　　
　　“所以，你是想让我和你在一起。”女孩终于有些憋不住地笑出了声。
　　
　　“对！不对！等等那……”男孩有些茫然失措地看着女孩，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用手挽起一边额前碎发到脑后说：“走啦去训练。”
　　
　　“那我准备了这么久的告白你答应了？”男孩弯下身抵着女孩的额头轻声问道。女孩和男孩对视轻笑一声向后退一步举起被男孩牵着的手歪头调皮的说：“你猜啊。”
　　
　　“真好啊……可以在一起……”
　　
　　云永昼的声音很轻很轻，被风一吹就消失不见了。
　　
　　看着男孩和女孩携手并肩离开，云永昼心想明明山海的传言在通天树下告白会失败，可还是这么多人会选择在通天树下告白，在这个被所有人戏称情人藤的通天树下坦荡说出自己的爱意。云永昼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路过情人藤不动声色看着他人告白了，明明是你说的会失败，可是最后都在一起了。
　　
　　年少时的心动真好啊。
　　
　　对云永昼来说，少年时的心动像勿忘我花谷中悬浮在浓郁夜色中的点点萤火，又似卫桓玩笑说的海棠无香。可现在就像一颗顽固的智齿开始不断疯狂地挤压和生长，让他疼得彻夜难眠，最后下定决心连根拔起时，留下的除了一个新鲜的血窟窿以外，还有被刻意遗忘的少年心动。
　　
　　我不愿意，也不舍得对这段感情熟视无睹。
　　
　　“唉真可惜啊，那么漂亮的萤火之园就没了。”
　　“就是啊这么漂亮，真是的……”
　　
　　耳边传来擦肩而过的轻声细语，让云永昼脚步一顿，是那个和卫桓一起看萤火的夏夜。说是看萤火，最后也只是看了星光。云永昼突然有些舍不得，夏夜的蝉鸣声，空气中的湿润感，以及少年凌乱的呼吸和心跳，原来他们曾经拥有过。
　　
　　云永昼来到萤火之园，看着已经荒废的花草和忙忙碌碌准备改造的人们，垂下眼眸没有说话，准备转身离去却听见了刺耳的声音。
　　
　　“卫桓这个叛徒，真是白瞎了眼！”
　　“就是啊，叫他之前还在学校这么嚣张，现在不得好死了吧！”
　　“还什么天地间最后的九凤，我呸，也不嫌臊哈哈哈……云永昼你干什么！”
　　
　　云永昼没有回答挥起拳头就往人家脸上打，那名不知道哪个学院的老师双手捂着脸说：“云永昼你发什么疯！骂的是卫桓那个叛徒又不是你！”云永昼眼神一冷加重手上力道向他挥去。一下，两下，云永昼卯足了劲朝着那人腹部打。他身边的同伴也没想到平日里最冷漠的云永昼会出手打人，早就跑的不见踪影。
　　
　　“山海第一就可以欺负人是吧！”那人捂着腹部指着云永昼破口大骂。云永昼转身用脚将那人踢翻，在地上滚了几圈后那人趴在地上苦叫连连地咒骂，云永昼走过去面对他半蹲下去用左手拽起他的衣领，他看着云永昼小声颤抖的问，“你……你要干什么？”云永昼没有说话抬起右手就是一巴掌，力气大的直接将那人打晕。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云永昼甩开手上昏迷不醒的人站起身拍拍了手离开。
　　
　　云永昼一如往常的板着脸没有对他人解释，就这样直接回到家，最后云永昼站在书桌前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双手无所谓地放下手，就这样的实力也敢在背后议论卫桓，揍都揍的不过瘾。
　　
　　［第四百天，我觉得好了一点了。昨天晚上我又梦到你了，你笑着告诉我，别等你了，你过得很好，别等你了。

　　我也不想等你，我也想与我的痛苦和解，告诉他们别来烦我，让我愈合，让我从这些折磨之中走出去。

　　但是痛苦已经是我与你之间最后的联结，我不舍得隔断。］
　　
　　写完之后云永昼愣愣的看着这封信很久很久，直到最后夏季的蝉鸣声无意叨扰了他的思绪，云永昼才发现，原来已经夏天了。云永昼放下笔看向窗外，落日的余晖映着橘红点点洒进涟漪的湖水之中，最后太阳融入湖泊，只留下一条很淡很淡的细线。
　　
　　就这样看着日月如梭，云永昼有时候会想自己是否已经麻木，像他这样大部分心情都如一潭死水的人竟然会觉得麻木，这倒也算一种不一样的心情吧。
　　
　　直到翻到了很久以前和卫桓弄错的黑色衬衫。
　　
　　冰冷的黑色衬衫被云永昼抓在手中，云永昼甚至想一把火烧掉，可却只是呆呆站在衣柜前。许久，云永昼把黑色衬衫举到眼前，心里想要是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可以轻易抓住就好了，这样我们就不会错过。
　　
　　云永昼将手上的衣服叠好放回衣柜里，转身从房间内走到户外的湖泊旁边。突然想到情人藤下学生之间的表白，他们说我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其实是因为我觉得月亮并不浪漫，星子也不温柔，万物皆是我想你时的隐喻，你才是我的浪漫与温柔，我的灵魂只为你怦然心动。
　　
　　真好听啊，云永昼抿着唇，他大概一辈子都学不会。
　　
　　“你没见过？”
　　“不过也是，你这种名门望族的小少爷肯定没见过这样的野花。”
　　“这个呢，叫勿忘我。”
　　“这个名字很好听吧。”
　　“我小时候摘过这种花回家，我妈给我讲了花的故事。”
　　“你想听吗？”
　　
　　卫桓的声音在脑海里翻腾，云永昼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是想看萤火虫的。可现在已经冬天了，什么都没有了。
　　
　　云永昼面对平静的湖面，抬起右手释放了光。
　　
　　耀眼的白色逐渐隐去，视线开始清晰，睁开眼，一望无际的墨色包围着云永昼。云永昼给自己创造了一个四周漆黑寂静无声的小世界。只是一眨眼，空旷的小世界竟变成漫山遍野的蓝色勿忘我。云永昼抬起头望向上方，一时间夜色像翻了墨，染上了月色，耳边的蝉鸣声也闹起来。夏夜的萤火之园，是属于他的秘密花园。
　　
　　云永昼一步一步走向勿忘我花谷深处，记忆深处的画面开始重现，夏夜空气中湿润的黏稠感发了疯似的扰乱云永昼的心绪，蝉鸣声带着云永昼走向他和卫桓曾经一起跌落的草地。一切好像都还在，只是少了一个在前面吵着非要看到萤火虫的粘人精。
　　
　　“不说话我就当你想听，不想听也得给我听。”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类骑士，大概就像我们的士兵？他和自己的恋人散步时看到了这种花，他的恋人很想摘一朵，于是骑士就去了。他这人呢，比较倒霉，一不小心就掉到泥沼里了。”
　　“就在他完全陷落进去之前，用尽全身力气将花抛上岸，给自己的恋人。”
　　“消失之前，他大声喊了一句，‘请不要忘记我！’然后就完全沉没了。”
　　
　　云永昼一抬手，一朵蓝色的勿忘我便安静停留在他的掌中。
　　
　　“勿忘我。”
　　
　　直到这一刻云永昼才发现原来他可以分毫不差地回忆起那个山谷的一切。
　　
　　蓝色的勿忘我轻轻飘离云永昼的掌心，云永昼坐下去用左手撑在草地上屈起右腿，目光随着右手指尖仰起头，云永昼不敢告诉卫桓，他写给他的每一封信都随着光放在自己身上，永远不敢忘怀。
　　
　　目光随着指尖星光放眼到整个勿忘我花谷，漫山遍野的勿忘我和悬浮在清冷夜色中的星光相衬，让云永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要是卫桓在这里，一定会说些动人的词句吧，总是这样幼稚的浪漫。
　　
　　云永昼将剩下的信随着星光放在雪海棠中，看着原本娇媚的雪海棠一点点收起自己的花瓣将信封存，最后变成一个个花苞，云永昼选择了把它们都封印起来，全部封存进花田中。海棠无香，代表暗恋，因为这是一场失败的暗恋。
　　
　　你究竟是我的何种悲欢离合，对你来说一眼万年的初见是否只是千古诗篇中的寥寥几笔。
　　
　　云永昼躺在潮湿柔软的草坪上，看着头顶的下弦月突然有些羡慕那些可以吟诗作画的人，他们可以潇洒地画出自己思念的人，用炽热的情感去表达自己的爱意，也许词不达意，或者口不择言，甚至是最简单的字眼，对云永昼来说都太美好了。云永昼天生就不会，所以这份爱意最后随着卫桓的离去喧嚣于世间。
　　
　　你好像带走了热闹，中途离开了我。
　　
　　没关系，我会抱着希望等你回来，但我不会抱任何希望去爱你。只要你回来时提前和我说一声就好，我把残缺不全的云永昼收拾一下，远远看你一眼，便心满意足了。你还总说喜欢我的眼睛，现在给你了，希望你会喜欢。
　　
　　云永昼突然很想开口叫声卫桓，想问问他，现在过得好吗？真是俗套的开场白。
　　
　　可云永昼也想庸俗的活一次，摆脱最初的设定，一切归零从头开始。最好浑身烟火气，遇到心上人就要轰轰烈烈的爱慕，痛痛快快的拌嘴，还想一起醉卧观星，连同月亮也丛生出几分温柔，就这么厮磨纠缠，至死方休，哪还有什么不清不楚的规矩和误会可言。最后让缠绵了十年的思慕，酿造成最浓烈的爱，随着清酒入喉，把我的心，我的眼，我的唇，从此都交赋于你。
　　
　　再无退路。
　　
　　只是光的裂缝早已被淤泥掩盖，星星枯萎了。
　　
　　“卫桓。”
　　
　　这是云永昼第一次在卫桓死后叫他的名字，尽管在纸上已经写了千遍万遍，却在第一个音节流露出口时便节节退败，干涩的嗓音从唇边流露，云永昼甚至有些惊讶的感到这两个字的音节都是这么熟悉，只是这次多了些眷恋，带了点无奈，少了几分疏离，却都是关于卫桓的一切。
　　
　　“能不能，和我一起看萤火虫啊……”
　　
　　或者，能不能，借我束光。
　　
　　在支离破碎的爱意与伤痛中，让只有残缺不全的空壳子，里面填满无处安放的酸涩和苦难的我，借束光。
　　
　　你救赎我，让我在这世界上绝望的活着。